外卖骑手“开挂”抢单 激烈竞争催生灰产
此类软件号称以毫秒级别的速度自动刷新、自动抢单,配送范围、单价、送哪一类物品、顺路单接不接等各种情况都能设置。有卖家宣传称,月收入可实现轻松翻倍。此类外挂软件是如何实现抢单的?外卖抢单背后的黑灰产业链该如何治理?
对很多骑手来说,“外卖抢单软件”已不是新鲜事物。江西吉安峡江的外卖小哥刘师(化名)告诉记者,他和身边的骑手们都听说过这种抢单软件。“要干一段时间才知道,那个(软件)是秒单,我们人的手速哪有那么快。”
此类抢单软件中,配送距离、单价、是否接受顺路单等各种参数都可根据需求进行设置
刘师所说的“秒单”指的是商家宣称使用了这种抢单软件后,可以实现以毫秒级别的速度自动刷新、自动抢单。刘师给记者展示了几张软件截图,配送距离、单价、是否接受顺路单等各种参数都可根据需求进行设置。
刘师告诉记者:“它可以设定范围,设定单价是多少、取货距离我有多远,用最短的时间去接到最多的单子。举个例子,你送这个单子,它(平台)都给了你的价格、公里数,比如一个单子2公里5元钱,那个(另一个单)可能10公里只有20元钱,相对来说,肯定是2公里5元钱划算,就根据个人的接受度输入,这些参数输好之后,马上就开始在范围内直接抢平台的单子了。”
记者搜索发现,电商平台或二手闲置交易平台,销售此类外挂软件的商家有很多,除了直接安装在手机里的软件,还有外接设备。刘师说,外接设备不如手机插件功能丰富,但被平台识别并封号的可能性更低一些。“这种外接的比软件更安全,它是一个外接器,通过USB连接到手机上,然后它就会关联平台,我只要一开始用了,它(平台)只要有单出来,它就秒抢。跟软件的区别就是它没有软件那么智能化不会去识别,设置不了,它帮你先抢下来,抢了之后你再去接这个单子。”
根据刷新速度,此类抢单工具价格从几元到几百元不等。有商家介绍,他们销售的产品,普通款1秒刷新1次、升级款1秒刷新6次,而最高配置1秒可以刷新50次,使用之后,单子多到接不完。这些产品中,既有一次性付费永久使用的,也有安装软件之后需按月付费的产品。
在某二手交易平台,记者联系到了江苏一个销售外卖抢单设备的商家,他称自己也跑外卖,手头各种外挂工具都有,如果是购买软件,直接共享屏幕,手把手包安装。他的朋友圈内,展示了大量使用外挂工具后抢单成功的图片及视频,号称“刚刚安装上,就可以回本一半”。
那么,使用此类外挂抢单软件有哪些潜在的风险?开发、使用这样的软件或设备有哪些违法违规之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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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其他骑手来说,使用了这类外挂工具直接影响了抢单的公平性。外卖小哥刘师说,特别是单少人多的情况下,活儿更不好干。他说:“你不去抢,人家就会抢掉,你就坐这没事干。”
另一位外卖骑手陶师傅还担心,随意安装这类插件,会不会导致手机信息的泄露:“一共单量就这么多,确实是破坏了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。另外那个东西也有一定风险,下多了手机可能也会中病毒。”
事实上,使用外卖抢单工具的危害还不止于此,除影响正常抢单秩序外,还会造成用户体验差、增加外卖平台运维成本等系列问题。近日,浙江绍兴新昌警方对外披露了一起相关案件,梳理出一个涉及200人、9个链条的犯罪团伙。浙江省绍兴市新昌县公安局反诈中心中队长周崯告诉记者:“2023年11月份,我们社区民警在做日常反诈宣传的时候,碰到了一群骑手,他们跟民警说,最近抢不到单,他们的群里面有人使用了一款外挂插件,导致他们自己的收入少了很多。我们就对这些骑手做了一个简单的调查,找了一些卖插件的代理,我们自己买来分析,对这个外挂进行解析和溯源。”
通过分析,警方发现涉案插件能够对多个函数进行劫持并修改其功能,简单来说就是通过改变外卖软件的刷新逻辑,从而实现自动化抢单。周崯说:“一是修改它的刷新逻辑;二是修改它的订单信息;三是修改它抢单弹窗的设置;四是设置了自助选单的功能,比如你设定特定的条件,它就会抢特定的订单。因为平时我们抢单,需要二次确认,有一单出来了,你要先点抢单,抢到之后,再点击确认,要点两次,使用了这个插件之后,它会自动帮你点,而且它保证实时刷新。因为我们抢单,需要一秒钟向他们公司(外卖平台)发送服务器数据,公司再返回来可能需要一到两秒,但这里(用插件),它可以零点几秒(的速度)自动发送数据。”
周崯说,与一般的团伙作案有所区别,此类涉及互联网黑灰产的链条往往是自发分工形成,涉及人员众多:“它是一种分工协作,比如主要开发者卢某某,他以前也是个骑手,他就自己写了这么一个程序作为插件,就专门负责编写和开发,另外一部分人,他们就自动负责破解。然后,一部分人就专门负责销售。目前,我们案件已经梳理出了一个涉及200人、一共9个环节的全链条的犯罪团伙。主犯被判有期徒刑3年2个月,并处罚金18万,还有收缴犯罪所得17万,一共35万。”
IT与知识产权法律专家、北京嘉潍律师事务所律师赵占领表示,开发、销售此类软件,涉嫌非法侵入计算机信息系统。
赵占领表示:“从两个角度来看,外挂软件的使用者,主要涉及有可能违反和平台之间的相关协议的约定,平台依据平台规则以及协议的约定,对这个外卖骑手进行相应的处罚,通常就是封号等处罚。外挂软件的研发和销售者是否违法的问题,主要还是看这个外挂软件技术的原理是怎样的。有些是简单的外挂,模拟鼠标的操作,不需要去修改客户端软件,也不需要侵非法侵入服务器。但是也有一些它就是非法侵入,破坏里面的数据,侵入这个系统,这种情况下,它涉及刑事犯罪——非法侵入计算机信息系统罪。”
这时,外卖平台就需要投入大量人力、物力来修复系统漏洞、保证运维正常工作,浙江绍兴新昌警方破获的这起案件中,涉案插件前后共迭代了12个版本,给相关公司造成了上千万的经济损失。周崯建议,应从加强立法监督、推动行业自检机制等方面入手,有效进行行业生态治理。
周崯表示:“制定和完善相关的法律法规,加强监管APP上游插件接入的管理机制问题;我们希望能够推动公司内部建立一个行业的自检机制,上传内部的投诉模块,鼓励平时我们(用户或骑手)遇到的不法插件,及时核实、及时风控。我们公安内部能够加强打击力度,对相关涉案的嫌疑人作出有效震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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